冬蟲夏草文/baoyan(笑悟人生club.xilu.com/guyanqifei)天有些開了,西邊的紅日已經扯上一片雲,對著大地,掩面而笑著。剛剛還在恣意飄舞的雪已經變得緩了。沒有風,它只是伏在地上,像沉睡般的嬰兒,安靜的,讓人憐愛的。冬蟲一個人坐在小區的亭中,看著周圍的雪,不時地笑笑。的確,他第一次見到夏草時,就在下雪......那天的雪,安靜得出奇,大片大片的好似棉絮,絮出冬日視覺中的暖意。冬蟲很晚才交卷,面對這最後一科考試,他並無興奮的準備回家放假。"同學,打擾一下!"突然,一個陌生的女孩兒站在他面前,嚇了他一跳,"請問校長室在哪裡?"她是一個很令人驚羨的女孩兒,有著一雙盈亮的眼睛。眉宇間,透著一股淘氣,還有任性般的堅毅。她像冬天落下的第一片雪,在人眼前舞落,給人無限的期待與感動。他被她勾走了魂魄,癡在原地,忘了雪化在了自己的肩頭。"麻煩--請問校長室在哪裡?"女孩兒有些尷尬,但仍舊微紅著雙頰,衝他笑笑。他回過神,血一下子湧到臉上,燒得要命。"那裡!"他趕緊指了個方向匆匆離去......寒假過去了,在開學的第一天,他又必然的遲到了。剛衝進班,就看到了班主任無可奈何的苦笑,"才來,你能不能不那麼有生活規律!重調了座位,你沒得挑了,就那一空位了!"他一溜煙兒跑到班尾的空位,卻愣住了。他看到了她的新同桌--那個陌生女孩兒。他用探求的目光看了看班主任。"新同學,夏小藻。這是我們班花蓮民宿的大懶蟲,外加糊塗蟲,莫曉冬。""冬蟲夏草!"也不知誰喊了一句,班裡全笑了。他也跟著傻樂了幾下,坐在了位子上......沒有原因,只因一句無稽的玩笑,他們成了"冬蟲"、"夏草"。沒有人再叫他們本名,甚至連老師也一樣叫順了口。至於他們,倒也樂意應之......冬蟲喜歡看書,看完書後喜歡瞎寫。開始時,夏草很驚詫於這只蟲子的耐力,他竟可以不吃不喝趴在桌上寫一天。後來,她看過他的作品,她發現,原來這麼一個整日糊塗蟲般的大男孩兒,內心是那麼細膩與溫存。有時她甚至希望自己是他筆下的女一號,被呵護,被愛......夏草平日裡很開朗,但往往在一個人的時候,又會久久的發呆。發呆之後,她又會在日記本上,很投入的寫些什麼。開始時,冬蟲很驚訝於這女孩兒的定力,他竟可以一動不動坐上好久。後來,她欣然地把她的日記奉上。他這才發現,一個整日快樂的人,安靜時又是多麼憂傷。他突然覺得,如果他可以呵護她,那該多好......他們開始互吐苦水,開始互相交換彼此寫下的故事,開始一起快樂與憂傷。他們一起上下學,一起吃飯一起購物,甚至連去廁所也要互相等候。他們形影不離,像情侶般出入每個地方,像戀人般互相凝視互相沉默。周圍人開始懷疑,這冬蟲、夏草,是否已經不僅僅是"冬蟲夏草"了。然而,這種認識又何止在別人心中蔓延。在他們自己的心中,也早已埋下了莫名的悸動......放學路上,夏草托著冬蟲新寫好的一篇小小說在看。冬蟲租辦公室用一個小木棍牽著她走在九子河邊。開始時,他們互握兩端。但是,隨著一步步的交錯,兩隻手越來越近,直至彼此相觸。冬蟲漲紅著臉,佯裝坦然地走著。夏草用小說擋住面,緊跟在其後。他們的心開始同時加速,湧動的血液就像剛剛解凍的河水,湍急的,興奮的。"蟲子,我看完了。"他依舊用木棍牽著她,她依舊緊隨其後。兩隻手握著木棍,彼此相依著,保持著最後一道界線......冬蟲躺在床上,看著柔和的頂燈,彷彿看看到她的雙眸漾著依賴而又倔強的喜憂。她,是那麼美。歡樂時像一陣風,能帶出所有的喧嘩;沉靜時像一杯水,能詮釋出清澈的完整。他知道她就是那只玻璃杯,外表是堅強的,內心卻又是那麼清脆易碎。他似乎明白了,從開始到現在,他已愛上她很久......夏草坐在電腦前,有意無意地敲擊著鍵盤。隨著思念的節奏,顯示器上出現著一行又一行的"蟲子蟲子蟲子......"她想起那個下雪天,他愣在原地的癡樣,想起他拔腿就跑,途中又險些滑倒的蠢樣,她不禁的笑了。她愛這個大男孩兒,他是溫柔的,穩重的。雖然,他會糊塗塗地打錯電話給她,會迷糊糊地等她等錯車站。但她相信,即使是在最冷的冬天,也會有個人在風雪中,安靜地等她......然而,她打來了電話。"曉冬,我是小娜。"冬蟲笑笑,向她問好。"曉冬,我問過小藻了,我要向你說,我喜歡你!"電話掛斷了,冬蟲看著頂燈,它突然變得很眩目......夏草趴在電腦前默默地流淚。小娜是夏草原學校的好友售屋網,她只見過冬蟲幾次,可她喜歡上了冬蟲。她問夏草是否喜歡冬蟲,夏草愚蠢的否定了。可是,當小娜打來電話告知她的表白,她後悔地流淚了......第二天,他們依舊形影不離。只是都在互相的期待:他(她)是否愛我,如果他(她)說出口,我願一下子抱住他(她),告訴他(她),我好愛你......直到回家的路上,直到"再見"的前一秒,他們互相的期待,變成互相的失望了。他們等得太多,直到等到互相猜錯的答案。"小娜跟我說了,加油!我祝福你!"她說完,轉身就已經流淚。他幾次欲言又止,他知道,也許他只拿自己當朋友。其實,他們什麼都不知道......冬蟲與小娜交往了。可他並沒有丟下夏草,他不想她太過孤單。可是,只要小娜在,夏草便會退到遠遠的後面衝他們欣慰的微笑......"不行!你都談戀愛了!我也要談!"不久,夏草答應了一個男生的懇求。冬蟲、夏草,他們各自開始了貌合神離的戀愛......後來,冬蟲還是與小娜分手了。他沒有給小娜任何理由,只是在小娜千百遍的"混蛋"下,不住地說"對不起"......他看著夏草談起男友的表情,看著她與他的依偎,他明白,自己已多餘。他漸漸地離開了夏草,竭盡全力地退出她的視野,直至他以為她忘記他的孤單......那天,又是一個下雪天,雪覆蓋一切,粒粒分明的凝結。冬蟲早已是大二的學生了,他站在火車站的站台上,望著與來車相反的方向,沉默著。夏草緊挨著冬蟲站著,遠遠看去,有著一點點依偎。seo夏草考到了南方,在考前她與男友分手了。她告訴冬蟲,現在自己沒有男友了,你也不要跑了。她只求冬蟲答應,每次她離京與回京,他都要親自接送她。"這一走,回來時就夏天了。"好久,冬蟲開了口。"夏草嘛,當然要夏天回來。"她向他吐吐舌頭,然後欣喜地道:"蟲子!我在那邊有男朋友了。就在昨天,他打電話向我表白,我答應了。"冬蟲一愣,眼中閃過好多哀傷,他趕緊低下頭,才沒有被夏草發現,"那就好,又有人照顧你了。""喂!這次你不許跑了!你是我最好的朋友,誰要敢吃醋,他肯定不夠瞭解我!所以,你不必一本正經的去避嫌!"看著夏草依賴而又倔強的目光,冬蟲點點頭......火車開走了,帶走了夏草。冬蟲彎下腰,把一個精巧的禮物留在了站台上。禮物上的卡片,隨著火車掠過的風,托著雪,搖動著冬蟲失去的寄托--"夏草,我愛你!如果你願意,冬蟲等你到夏天!"......雪下得很靜,一點點的積落起來,看上去柔軟而潔亮。伸出手,接一兩片,隨觸即化,滲入手線,沁入掌心。現在,冬蟲一個人坐在亭中,安靜地回憶著那些往事,不時地微笑。忽然,遠處傳來了嬉笑,踏雪聲也隨之越來越近。冬蟲看了看,走出亭子。"蟲子!"女孩兒失聲地叫出。她一手緊背在身後,一手緊捂著嘴,眼睛驚訝地睜得很大。"夏草,好久不見。"冬蟲微微笑笑,唇角弧度蘊著一種難以言表的欣慰。"蟲子!"淚,奪眶而出,落於雪,宜蘭民宿凝結著一個女孩兒的依賴與倔強。夏草抱住冬蟲,她好像流浪了好久,她好像拾回了一切,她好像要永遠的沉醉。她大聲地哭著,雙手緊緊地抓著他的肩,似乎要握住他的骨架,讓他再也無法離去。哭聲中,她怨著,恨著,疼愛著。冬蟲抬起頭,看著幾步外的男孩兒。那男孩有著漫畫人物般的氣質。簡單的髮型下,有著濃重的劍眉,眉間若有似無的微鎖,隨一種沉穩的目光顯出堅定。"好了,不哭,我不是回來了麼。"冬蟲撫撫夏草的頭,微微閉下雙眼,潤濕的睫毛,散著迷人的憂鬱。夏草解開擁抱,噘著嘴,怒視的雙眼參著更多的幸福。"死蟲子!臭蟲子!你去哪兒了你!你為什麼不來接我,送我!一年了,你去哪兒了!你為什麼不開機!為什麼家裡的電話也停機了!你要死啊!"她一拳一拳的捶著冬蟲。她要把一年的思念,一年的擔心,一年的不知所措,全部捶進冬蟲的心中,"我想你!"她的淚像是要化掉所有的寒冷。冬蟲被捶得退後了幾步,艱難的喘息著。他強忍著咳嗽,沖夏草盡量的露出笑臉。"你怎麼了?"夏草看到後很是差異。"廢話,誰胸口被人捶那麼多拳也頂不住啊!"冬蟲苦苦笑笑。夏草回頭看看男友,男友點點頭,先走進了樓中。雪又開始有些急了,但由於沒有風,這鵝毛般的雪片並沒有跳亂舞步。兩個人坐在亭中,雪舞做一幅綿簾,讓他們的視野中只有彼此。"你去哪了?""我只是搬家了。""為什麼不告訴我?""有些事,很會場佈置重要的事,讓我暫時放下了所有。""什麼事。""過去了,我不想再提。我好想你。"夏草抱住冬蟲,在一個季節他們抱在一起。"讓他看到不好吧。""我不管,我不能再讓你把我丟下了。"冬蟲笑笑,他撫著她的頭,很長很長的呼口氣。他們就這樣安靜地抱在一起,享受著冬季獨有的寧靜。他們分隔得太久,"冬蟲夏草"分割得太久。"你好像瘦了好多,好多?"夏草握著冬蟲乾瘦的手,血管青藍著,在每個關節處都骨節分明著,"不對!你手上怎麼那麼多針眼?"冬蟲縮回手,笑了笑,"傻東西!瞎擔心個什麼!前兩天重感冒來著。總是剛好就有復發,來回來去輸了好幾回液。""嚇死我了。你看你瘦的,都皮包骨了。"夏草看著冬蟲,雖然他瘦了很多,但好像成熟了很多。他不再像個糊塗蟲了,雙眼雖然有些微紅,但卻炯炯有神。她摸摸他稜角分明的面頰,雖然大病初癒的樣子,卻是顯得那麼堅強。她反覆看著他,他帶了帽子。他以前是不戴帽子的。他總喜歡把頭髮立得直直的,好像對一切的壓迫都在反抗。現在他戴上了帽子,顯得更像一個很懂溫柔的男人。"蟲子,你以前不戴帽子的。"夏草伸手去夠冬蟲的帽子,她想看看他現在是什麼樣的髮型。"別動!"冬蟲一下子撥回她的手,爾後又笑了,"怪冷的,摘了又該發燒了。"夏草聽了,吐吐舌頭也笑了。"好啦!"冬蟲站起身,拍拍夏草的頭,膠原蛋白"該走啦!不然你男友也不會饒我。""別!"夏草驚恐的拉住他,"別走。""我這次來是給你送點東西的。"冬蟲從衣袋裡掏出一包東西,"一個朋友在藥店上班,這是我讓他找的幾棵完整的。""什麼啊?"夏草又坐下,小心翼翼地打開著包裝。冬蟲看著夏草認真的樣子,撫撫她的頭,很欣慰地笑了。他悄悄退出亭子,盡量不讓踏雪聲過大。她很仔細的反覆研究著這好似藥材的東西。她相信,他送她的東西,一定意味著什麼。"喂!這到底是什麼啊?"她實在搞不懂,抬頭去問他。"蟲子!你別走,你回來!"當她反應過來,他已經走遠,隨著白色,消失在白色中......還有幾天夏草就要走了。從上次見到冬蟲,到現在已經半個月了,可他卻毫無音信。她急得要哭,男友只得安慰她,冬蟲可能有事纏身不能來。她很後悔,為什麼那天不要他的電話,不問他搬到了那裡。如果在走之前,再見不到他,就更不知又要等多久了。"對了!"夏草一下驚跳起來,驚倒了男友。她開始瘋了般把所有櫃子、抽屜裡的東西掏出來,不停的翻找。"小藻!你怎麼了?你沒事吧?你別嚇我!"男友驚恐的看著她的癡狂。"別發傻!快給我找那個包裝袋!"男友一頭霧水。"笨那!"她似乎要憤怒了,"裝那幾棵中藥的包裝袋!"......當一切都被扔得七零八落後,夏草終於吐了口氣,笑了。"我就記得我沒扔。"她像個孩信用貸款子似的笑了,晃著手中的包裝袋,"上面有藥店的名字,蟲子的朋友在那裡!找到他,我就能找到蟲子啦!"夏草欣喜若狂地摟著男友的脖子跳著,叫著。"他都不與你聯繫,你還那麼急得找他。"男友有點不悅的喃喃道。夏草一下子靜了下來,她打開一個精緻的儲物盒,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幾棵中藥。她呆呆的坐著,向被停發了零用錢的小孩兒,噘著嘴,有點委屈的掉著淚。男友過來環抱住她,給她一些安慰。她凝視著包裝袋好久,好久--"不會的!對!不會的!蟲子不會丟下我的!他一定是在等我去找他!"這一次,在夏草的眼中,只有倔強......包裝袋上標明的藥店是連鎖的,可是袋上沒有打出連鎖號。在最後的幾天中,夏草一個人跑了二十多家藥店。她不讓男友幫忙,她告訴他,這是"冬蟲夏草"的事!她到每一家店,都迫不及待的問店員,"請問你認識莫曉冬嗎?"她並沒有問那幾棵藥材叫什麼,她等著他給她答案......她幾乎快虛脫了,在天黑前她又鑽進了一家即將打烊的藥店。"請問......有人認識......莫...曉冬...嗎?"她大喘著氣,剛剛過馬路時她跑得太猛了。店裡一下子很靜,都在詫異地看著這個女孩兒。"你是夏草嗎?"一個男孩應了聲,接著他好像早有準備似的點點頭......也許這是這個冬天的最後一場雪了。沒有風,一株株松柏披著雪很安靜的佇立著。它們看上去很有嚴肅,也很沉痛。無垠的潔白。路是潔白的,樹是潔白的,一座座墓碑也是西服潔白的。生命結束時帶著永遠的潔白,它沒有一絲留念。夏草靜靜地站在墓碑前,靜靜的思念。"蟲子,你說過,看上去總是快樂的人,安靜時一定很悲傷。你錯了,我現在很安靜,可我不再悲傷。蟲子,你還說過,我的眼神看上去依賴而又倔強。你又錯了,我現在不再依賴,我很堅強。你走了,當血液化成雪一樣的顏色你走了。你走的那天很帥。雖然,你沒讓我看到,但他們告訴我,你帶著帽子,我就知道,你跟見我的那天一樣。那天的你讓我知道,你長大了,我也不再是個小女孩兒了。所以,那天的我本想說出我一直沒說的話,可惜你跑得太快。但是現在,我要好好活著,為你的話,我要好好活著。我也愛你!"......"夏草,你知道嗎?冬則為蟲,夏則為草,我們注定是冬蟲夏草。我們會不斷的錯過彼此,我們會無論怎麼追逐都相差著季節。我們的愛是最完美的,可是我們是最無奈的愛情。我因你而生,你因我而在。我們是一體,也就注定我們無法相遇。我幸福我們是冬蟲夏草,我無奈我們是冬蟲夏草。現在,我要走了,因為冬天要結束了。不過,你要快樂,要堅強,要好好活著。知道為什麼嗎?因為我是冬蟲,你是夏草。所以,你活著,我也就活著,你快樂,我也就快樂。所以,我相信我愛你,就等於你也愛我"......在潔白中,在墓碑前,有幾棵草靜躺著,他們的名字是--冬蟲夏草.....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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